百家饭食百家味,柴米油盐,酸甜苦辣,仅浅尝,莫贪香。
生活中的故事,皆为世人心上蒙尘,纵然拂拭明净,怎奈印记不去。我无法跟随任何人的步伐前行,仅因我的往昔,是我的故事,只能由我演绎。打开尘封久远的记忆,不求怜爱,但求静听我,一诉衷肠。怀恋着远去的羊肠小道,祭奠着逝去的永隔爱人。
我是已出柜的24岁同性恋者,名叫洛洛。

(大橘子作品)
1:折翼的孩子
母子本是前世缘,母忧子愁,子难母救,缘起落,止一念。
我出生在一片大自然的绿洲之上,也许,此即是农村孩子能遇见的最美世界。在我生长的村庄里,位置封闭,观念传统。于我的降生而言,并未给母亲带来迎接新生命的喜悦,我仿佛折翼的孩子,如此意外,且不被祝福。
我的父母从小便被迫订了娃娃亲,他们虽无爱情,但我还是诞生了。这一年,父母20岁。我的爷爷在村中颇有威望,致使家族里总会存有一些不成文规定,比如饭菜不好便要重做、女子吃饭不许上桌、餐桌上唯有爷爷可以发言等等,女子在家中地位卑贱。
母亲有了我,本是可让家族香火延续的喜事,但爷爷让母亲将我打掉。冰冷的话语使得母亲伤心欲绝。在与爷爷僵持了几周之后,万般无奈的母亲找到娘家的舅舅求助,也是舅母悲悯之言,让我有幸降临于世:“他家不要孩子,咱要。”
2:母亲的哀悲
幼子持线牵游母,远瞻顾盼,望母归来,昼夜长,顾思量。
小学四年级,父亲嗜赌。每当门外响起剧烈地敲门声,我便知是父亲回来搜罗家中钱财。母亲抗争过,争吵之后,一句“早些回来”的嘱咐成为母亲的最终妥协,然而,父母的最后一次相见,在民政局,他们离婚了。
之后,父亲重寻新窝,而母亲带上我,多了些许无奈与哀悲。如今算来,与父亲已有十多年未见。独身女人多苦难,为了撑起家、供养我,她挡舆论、扛压力,承受着本该轻松些许的生活。每次为工作出远门前,母亲都要对我嘱咐:“听奶奶的话,若是饿就上爷爷家”。爷爷对我很是嫌弃,我明白,所以,我就在那时学会了做饭。
父母离婚两年后,我上六年级,母亲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便彻底离开了这个充满异样眼光的地方与那个让母亲想哭却不敢哭的家。她不想让我看见她的眼泪,幼小的我亦无能成为母亲的坚强后盾。母亲投奔上海的亲戚,临走前留下一封转交爷爷的信。我硬着头皮将信转达,而爷爷阅完之后却冷冷丢下一句话:“你妈不要你了。”
3:成长的孤单
三口之家仅一人,四壁无温,孤灯独赏,一对筷,一只碗。
我不愿回应爷爷,便转身独自回了家,那天的夜异常静谧,仿佛能听见我眼中的泪在流淌。母亲一走就是半年,我竟也习惯了一人吃睡,一人做家务,甚至代替自己的父母去参加家长会……周末,独自写完作业便蹲在村口四下张望,看放羊的张叔吸烟、看孩子们追着自家母亲撒娇要零食……这即是我闲暇时的乐趣,身边也仅有村里的大黄狗偶尔与我作伴。
许是苍天眷顾,响应了我内心的呼唤。这天放学,我骑车太快把牙齿磕断一半,强忍眼泪回到家。爷爷听说,便叫来二叔给我瞧瞧,二叔看完亦是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便走了:“血流完就没事了。”我出生的家究竟怎么了?冰冷时时将我围绕。幼小的我虽很懵懂,但不求家中富贵,一心也只愿完整温暖,苍天竟也如此冰冷无应答。
也许,一个人久了,亦会怀疑自己的存在。夜晚,我借邻居家的电话打到了上海,在母亲得知我摔断牙无人照顾之后,她哭了。
我内心的呼唤被听见了吗?是的,母亲,回来了。
4:内心的勇气
吾命由我不由天,出柜之言,坦然之气,母解愁,吾心安。
升高中前的暑假,母亲问我是否还想念书,我答“想”,母亲说只能由我自己赚学费。家里虽不富裕,但也拿得出钱。我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便利用暑期,开始打零工。最终,我未能赚够费用,还是母亲拿出了钱,她希望我能更好地照顾自己。
高三夏天的某个夜晚,我告诉母亲自己出柜了,希望对母亲的勇敢坦白能让我与未来的伴侣安心长守,即使不结婚,也不必被世俗分开,毕竟我有勇气。那晚,母亲告诉我:“考虑好就行,我不会干涉你的感情,唯愿你能健康、幸福。”
我知道,我一定能得到母亲的理解与祝福。
5:出柜的爱情
鸳鸯游水世人羡,鸳鸳不可,鸯鸯不成,宁错杀,怎奈何?
时光荏苒,大学即至。
母亲说过:“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也好安心追寻自己的生活。”那时的我已能理解母亲,便答应了她。大学期间,除了学习就是打工,我的生活游走于学费与生活费之间。
我与二虎在交友网上相识,他是小县城里的公务员,个头不高,一米七,偶尔悄悄穿增高鞋垫。相识之初,我便得知他目前的生活状态。二虎离婚后有个儿子,家里始终不同意他选择出柜,但我不在乎,能与另一个他一同生活就已足够。我们租了房,假期时就粘在一起,或者,去他生活的地方带上他的儿子,“全家”出游。
二虎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这么称呼他。我们谈了几近四年的恋爱,他家人毫不知情。每天夜里十点后,待家人熟睡,二虎才悄悄离家来找我。清晨五点前再偷偷回去。他害怕家人察觉,我亦是为此而夜夜熬着等待他来,天未亮就送他出门,我更害怕失去二虎。
他无法给予我任何承诺,连他给我的爱也有了残缺,但我明白,二虎尽力了。他偶尔也会抱怨世俗的不公,我却坚信,他已经把自己最珍贵的爱给了我。我们相恋就快满四年时,二虎的母亲还是发现了。那天,他们全家出现在我面前,教育、批评与耳光,向我压倒而来。我愤恨,但那是二虎的母亲,我能如何?在被他家人围住的那一整个下午,无助的我选择了默默承受。我的心开始隐隐疼痛,仿佛缘分即将走到尽头。
6:生死永相隔
园中花艳娇羞垂,未想独蕾,枝节夭折,各一方,琴瑟和。
第二天,二虎对我说:“母亲让我和你分开,否则她便去死。”我无奈地转身离去,除了一条短信再无联系:“我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相信,那天即是永别。
我们分开的第二周,他走了,车祸。我后悔,痛恨自己为何不坚守在他的身边。
二虎生前与我母亲很投缘,在这场不被他家人祝福的爱情篇末,我无奈地看着母亲独自去参加了他的葬礼。那天有雨,淅淅沥沥正似我心,母亲说葬礼很小,也冷清。我们如此真挚地相爱,却连最后一次送别的机会也被硬生生夺去。
后来,我去二虎老家找寻他的公墓,却苦于无果,母亲与朋友都不愿透露二虎最终的栖身之地。我在山里徘徊了一整夜,仿佛做了一个永不会醒的梦,他已经走了,我却还未带他去黄山、去云南,去寻得我们曾经共同向往的理想……
7:喜欢两个人
往昔苦忆叫人伤,心神沦陷,肉身残败,生入灭,灭向生。
我把自己封闭住,不出门、不社交,家中垃圾堆成小山,唯有时刻以泪洗面方才显得痛快。一个月后,苦思之情再难抑制,我去了二虎家。他的家人见我仿佛见了仇人,面对他们,我扑通跪下,在地上苦苦哀求,只愿晓得他究竟葬在了何地。直到二虎的姐姐将我拉出门去,让我快走,不要再来!
而我,只能选择再次无奈地转身离开,真正离开。随后,我去了济南。如今,二虎儿子的每一个生日,我都要动身前去看他,我不想让孩子在他父亲逝世之后,忘了我这个叔叔。记得他儿子上一次过生日时,我在学校门口等他放学,隔着很远就听见他喊我叔叔。接着,二虎的母亲也来接孙子放学,遇上我依然谩骂不止。
时隔如此之久,我早已理解并且接受了世俗带给我的约束与无奈,二虎的母亲只是世俗大军里的普通人罢了。毕竟,她始终是二虎的母亲,是二虎儿子的奶奶。唯独让我感觉欣慰的是,二虎的儿子会劝奶奶不要再骂我。
现在,我的工作与生活都在济南,这里的节奏比远方的县城快了许多,尽管忙碌,我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到他,那个突然离去,亦永远消逝的爱人。对于过去,我虽有很多遗憾,但未来依旧向我不停招手,我向往它。往后的时光,我想我会继续寻找爱,付出爱。
噫嘘唏,斯人已逝。
一个人的春节,颠沛兜转,但愿下一个春节,是一个人的结束、两个人的开始。朝前看,继续爱。
忆往昔,诉者端坐,闻者,静噤
一诉:命难言,置匣不语,一生,尘沁。
二诉:世人悲,俗谚递转,一世,存躏。
三诉:吾之生,天悲人悯,一母,辛勤。
四诉:溯幼时,独宰我运,一愿,人临。
五诉:长成志,情常在侧,一爱,犹今。
六诉:世人恨,乏仁无知,一刹,分林。
七诉:蜕幻生,郎渡奈何,一别,永尽。
八诉:今昔景,异乡之客,一忆,回引。
九诉:戒君云,憾事长伴,一固,修心。